润德大厦,时间18:57。
有“联邦快递”标志的厢式货车亮起了大灯,灯光刺破雨幕的瞬间,它老旧的引擎发出可怕的噪音,就像一个老人在干瘪的肺里吸入大量空气,准备让全身僵硬老化的肌肉不计成本地发力。
厢式货车飞跃,冲破了玻璃幕墙,带着漫天飞舞的玻璃渣,撞了进来。
引擎火花四溅,水箱破裂,白色蒸汽四处弥漫。整栋大厦剧震,但比不上校工们心里的剧震。
“还得是牢路啊!”
货车飞跃的瞬间,楚子涵全力起跳,仰头面对着天空。
整个天空映在她的瞳孔里,这么看去,好像所有的雨点都是从天心的一点洒落,都会落入她的眼中。
仿佛神浮在空中观察世界,世界变得格外清晰。
她在一瞬间产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如寒冰解冻后的大河,每个细胞都春芽般放肆地、用尽全力地呼吸。
无穷无尽的力量,沿着肌肉和经脉无声地传递。
这不是“暴血”,而是“解放”。
就像血统里原本藏着一只狮子,你只要愿意解开束缚狮子的绳索,你就能获得它的力量。而束缚这种力量的,恰恰是你自己。
更符合她狮心会会长的身份,狮心会——LionheartSociety,最初的寓意就是“释放狮子心的社团”。
楚子涵以人类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动作踏在玻璃幕墙上,靠着转瞬间的摩擦力止住下落的趋势,然后抛掉了刀鞘,村雨刺穿玻璃。
楚子涵下坠的力量在玻璃上留下平滑的刀痕!
她单手发力,重新跃入21楼。
保安们面对忽然回返的楚子涵,居然没有任何慌乱,好像丝毫没有觉得这种摆脱地心引力的行为值得诧异,他们纷纷攥紧了手中的警棍,有的人则从腰间解下了铁链。
楚子涵环视周围,双眼没有聚焦,她根本就没有在看那些跃跃欲试的保安,她的眼里没有这些蝼蚁一样的东西。
如果神俯视世界,会凝视每个路人么?
就像孩子蹲在树根旁看着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蚁群,拿着树棍在蚁洞里捅来捅去,却不会真正凝视其中任何一只。
当你掌握了能轻易把一个个体毁灭成灰的力量,就再也不会注意它的存在。
墨镜已经在下坠的时候跌落了,灼目的黄金瞳亮起在雾气中。
保安们开始退却了,金色瞳孔的威严正在和那个控制了他们的言灵对抗。
那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仿佛有一只手捏着他的心脏,如果抗拒不回答,心脏就会被捏碎。
始终若有若无仿佛梦呓的歌声忽然拔高,利刃般刺破空气,那个领域瞬间膨胀。
保安们全身的皮肤沁出鲜红的血珠,身体机能已经被强化到了极致,血压高到毛细血管纷纷破裂。
言灵之力压过了黄金瞳的威严,泯灭了保安们的惊惧,他们再次跃起,把电警棍高举过顶,蛛丝一样的静电再次缠绕在电警棍之间。
完全没有死角的进攻,同时从四面八方拥来。
“言灵·君焰”张开了领域。
大量的热在狭小的空间中释放,气温在零点零几秒之内上升到接近80度,高热瞬间驱逐了弥漫的雾气,以楚子涵为圆心,直径两米之内的球形空间里空气恢复到完全透明,领域之外仍旧是浓雾,边界清晰可见。
保安们倒在楚子涵左右,没有一根警棍来得及碰到楚子涵的身体,瞬间到来的高温令他们的身体来不及反应,体温就急剧升高到四十度以上,大脑立刻暂停了工作。
前方雾气中响起了金属撞击的声音,那是一柄枪在上膛。
一名保安举起了一把违禁的仿制“黑星”手枪,对准了楚子涵的头部。
楚子涵的眼角微微抽动,忽然出现在保安面前,已经握住他的手腕。
无声地用力,保安两根腕骨同时折断。
楚子涵把昏迷的保安扔开,她的手已经完全变了形状,骨骼暴突,细密的铁青色鳞片覆盖手背,尖锐的利爪罩在指甲上。
几名手持铁链的保安挥舞着铁链贴地横扫,试图打断楚子涵的胫骨,楚子涵没有闪避,任凭铁链把胫骨缠住。
保安们向着两边拉扯,试图把楚子涵拉倒,楚子涵矮身抓住了所有铁链,把保安们缓缓地扯回自己身边。
此时这些保安的肌肉鼓胀,爆发出的力量可以媲美公牛,但是楚子涵生生地把陷入疯狂状态的公牛们拉了回来。
铁链忽然间变得极其灼热,保安们惊叫着松手,但他们手心的皮肤被烫得黏在了铁链上。
“君焰”把铁链加热到发出了隐隐的红光,楚子涵挥舞着这些红蛇般的链条抽打在保安们的背后,留下漆黑的痕迹,隐约有骨骼碎裂的声音。
几秒钟前这里还满是人,现在所有人都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气味和淡淡的血味,无处不是雾气,白茫茫的,看不到走廊的尽头。
一直笼罩着保安们的“王之侍”领域忽然崩溃了,所有保安都从梦境中苏醒似的,身体完全抵抗不住所受的伤,有人哀号,有人直接痛得昏死过去。
楚子涵拖着红热的铁链,行走在满地的伤者中,仿佛地狱洞开走出的炎魔。
保安们都惊恐地爬着后退,楚子涵仍旧摆出了绝对的进攻姿态,可是能当他对手的人都倒下了,他还要怎么进攻?
再要挥舞那些铁链,只能是杀戮!
不过他们应该庆幸楚子涵能够掌控自己的杀戮之心。
楚子涵从他们身边走过,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眼里完全没有这些哀号的人,只是沿着白汽弥漫的走廊缓缓向前,仍旧是十足的进攻姿势。
保安们都看傻了,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疯了,她的面前只是一扇空荡荡的门,那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哧”的一声,冰冷的水幕从上方降下,消防安全系统开始喷水,君焰让系统觉察到了高温。
空荡荡的走廊,满地的人形,浓密的雾气,水从天而降……楚子涵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水,这种感觉就像是孤零零地站在雨夜里。
她一步步向前,走廊尽头的雾气里红色的“Exit”标志闪动着,那扇门里有“砰砰”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疯狂地敲着门要冲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捶门声已经变得震耳欲聋。
一脚踹开门,更浓郁的白色蒸汽喷涌而出,惨白色的日光灯下,那些似曾相识却又让人永远记不住面孔的影子默默地站着,以没有表情的脸迎接他,窃窃低语,一模一样。
这是保安们看不到的,但在她眼里却异常真实,这个21层里满是人,他们缓缓地走出浓雾,向着楚子涵走来,面无表情。
楚子涵摘下耳后的耳麦扔在地上,跟上去一脚踩碎,切断了和指挥部的联系,接下来的场面就不适合让他们看见了。
她不会畏惧了,是奥丁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也罢,她的血管里涌动着他的血,她知道自己与自己所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怪物。
“行动撤销!人员撤回!”曼施坦因抓起麦克风大吼,“警察就要到了!不能有人落入警察手里!楚子涵在哪里?楚子涵在哪里?”
地球投影上,位于东亚的红点正在高速闪动,警报声席卷了整个中央控制室。
在那里的行动滑入了失控的轨道,曼施坦因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精心设计的行动,却被一辆鬼魅般的无人货车彻底打乱了节奏。
他们和楚子涵之间失去了联络,谁也不知道21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联络中断前那可怕的碎裂声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行动继续。”旁边的施耐德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麦克风,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楚子涵在哪里。”
施耐德在屏幕上调出一个登陆页面,输入密码之后,润德大厦的剖面图显示出来,21层那里有个高速闪动的红点。
“那就是楚子涵,”施耐德低声说,“她没有事,就在21层活动。”
“谢天谢地。”古德里安按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曼施坦因愣住了:“他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施耐德说。
此刻相隔一万八千公里的中国,“村雨”带着吞吐的火色光影一次又一次划破浓雾,在空气里留下透明的刀痕,纵横交错如一张用笔凶险的毛笔习字帖。
一个又一个墨黑色的影子扑上来,又在那柄刀的刃口上被挥为一泼浓浓的墨色,在浓雾中碎裂为千万条墨丝飞射。
“村雨”的刀刃上沾满黑色的血液时,一层清润的水珠凝结在刀身上,洗去了墨色。
楚子涵略微停顿环视左右,把刀横置在左臂上,刀尖略略下垂,混着墨色的水珠缓缓坠落。
更多的黑影走出了浓雾,楚子涵已经无暇去分辨这是真实还是幻觉,就像那场风雨中的往事,那时候她还是个孱弱的女孩,而现在她连BOSS战都打过了。
于是没有犹疑,也不想问任何因果,刀刃的风暴再次斩切浓雾。
敌人是什么?不必在意,斩开就可以了!
此刻一楼底商已经完全变了格局,校工中有几人和保安一起疏散着惊慌的人群,另几个忙着帮忙灭火,一个卖ZIPPO打火机的店铺因为震动倒塌,打火机燃料烧了起来。
保安们在更诡异的事故前已经无暇理会这个美国猛男团了,看起来他们只是有点神经病,来找点乐子的。
“21楼还有什么人?”校工部负责人冲到一名保安前,操着流利的中文大吼。
“没有人剩下了!所有人都撤到20楼了!”保安大声回答,“每个都核过身份了。”
校工部负责人没来由的一阵恶寒,如果21楼已经被撤空了,楚子涵被谁拖在了哪里?通讯中断总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从来没有让我失望,她会把我们要的东西带回来的。”施耐德看了一眼时钟,“她还有两分多钟,时间还够。”
“两分钟?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已经带着资料在下降的电梯里!时间还够?整个计划的节奏已经全乱了!叫你的学生撤回来!”曼施坦因又惊又怒,施耐德的强硬和冷漠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施耐德这么做已经违反了执行部的操作规章,虽然这个规章的存在目的就是被违反。
曼施坦因完全无法理解施耐德的自信,好像一切都还在他的控制之中。
“我没法叫她回来,我也联系不上她。计划节奏乱了就乱了,她已经脱离了你的计划。”施耐德冷冷地说。
“脱离计划?”
“就是说她仍在行动,但不在你规划的轨道上。她会独立取回那些资料,我跟你说过,她一个人就足够,团队只是用来阻碍她的,而不是配合她。”
“她……一个人?”曼施坦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SS”级任务,整个计划依然经过“诺玛”的反复推演,各种风险都被预先排除,最终确定了九人团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他们是九个零件,合在一起就是一部机器,精密配合,高速运转。
此刻却有一枚零件脱离出来,试图独立去完成整部机器的功能。
更可笑的是,选择这枚零件的人深信它能搞定,这件事的荒诞程度就像一个赛车轮胎准备代替赛车跑完整个拉力赛,而赌车的观众还为这勇敢的轮胎下注!
“这对她不难。我只是希望她别把事情弄得太大。”施耐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资料递给曼施坦因。
曼施坦因疑惑地翻开那叠资料,读了开头几段,脸色忽然变了,瞳孔放大,透着隐约的金色。
“这是她以前的任务报告。真实版本,你在诺玛那里查到的是我润色过的。”施耐德淡淡地说。
曼施坦因看了半页就扣上了文件夹,沉默了几秒钟,深深吸了口气:“施耐德……你自己知道你的学生是什么东西么?”
“不知道,但她很好用。虽然还在实习期,但她才是执行部的王牌专员。”
“但你不放心她,”曼施坦因盯着施耐德的双眼,“你在畏惧她,所以你在她身上安了信号源,她知道么?”
施耐德扭头看向窗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是放心不放心,畏惧不畏惧的问题,就像你见到一把锋利的刀,你总想知道它在哪里,免得不小心割伤了什么人。”
“万一这把刀是有主的呢?”
曼施坦因摸了摸眼镜。
“村正无人可以驾驭。”
施耐德摇了摇头。
“信号源装在哪里?”
“她在学院医务部补过牙,信号源就是那时被植入臼齿的,上面用钛合金的牙冠盖住,X光都照不出来。”
“血统那么优秀也会有蛀牙?”
古德里安说。
“之前知道她也会有蛀牙的时候我心里居然有点轻松,”施耐德幽幽地说,“这样她才有点像个人类,人类本就该是种有缺陷的物种,会生病,会疼痛,会怯懦,虽然不够完美,但是更加真实。”
“路明非不算吗?”
曼施坦因又看了看手里的经历调查表,注意到路明非的前女友这条信息,其中牢路还被一个潦草的红笔圈了起来。
“不算,没人知道那是人类间的爱还是怪物间的珍惜。”
施耐德虽然这样说,但是从他略显咬牙切齿的神态就看出他不像他的话语一样理性。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干等?三个值班教授负责一个行动,却只能隔着上万公里等你器重的学生给我们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曼施坦因紧缩着眉。
“还有九十五秒钟,她会交卷的,从来都很准时。”施耐德说。
“确实,路明非也挺准时的。”
一边听的云里雾里的古德里安终于找到自己能插上嘴的话题了,骄傲的说道,牢路每次上课都是踩着铃声进来,踩着铃声出去,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
两教授看了他一眼,表情复杂,但是没有说话。
“老婆你听好,我有……你手边有纸笔么?没有就快去拿!快!”唐威蜷缩在办公桌下,抱着座机。
此时此刻只有这件沉重的黄花梨家具能给他安全感了,背靠着厚实的背板,心跳才堪堪维持在不至于心肌梗死的频率上。
“我还有三张银行卡,一张交通的,一张招商的,一张工商的,卡号我都写在我们家那本蓝皮相册的夹页里了,密码是你的生日倒过来……老婆你别插嘴,你就当这是我的私房钱吧,听我说完,我这里很忙,一会儿就得挂。”唐威喘息着,竭力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别发抖,别让老婆听出破绽来,“我们家的房产证都收在保险箱了,六套商品房一间商铺,一共七个房产证你可别数错了。我用你的名字买了三百万的信托,一年半到期,还有你的商业保险别忘了,也是三百万……哦对了对了,我那些表和翡翠都是值钱货,加起来有两百万呢,你可别给我扔了。”唐威抹了把脸,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外冒,“我没事儿你别担心,我们不是要签证么?我告诉你家里一共有多少钱嘛,签证官问你的时候你好给他说……我真没事儿!我说话你怎么不信呢?你别他妈的跟我叫板行么?这时候还至于么……”
“我有个客人,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他挂断了电话,拔掉了电话线。
办公室一片漆黑,消防装置发疯似的喷水,整栋楼外面下雨里面也下雨,冷得刺骨。
空调停运,电路中断,整栋大楼都瘫痪了。
唐威被困死在这间办公室里了,原本有一部必须刷贵宾卡才能乘坐的电梯直通这间办公室,但现在无论唐威怎么刷,电梯都没反应。
这间办公室位于顶层,是唐威真正的办公室,只有少数几个靠得住的兄弟知道。
唐威在这间办公室的墙壁里砌进了一个保险柜,现金、账本和重要的东西都存在这里,当然也包括那个资料纸袋。
偶尔唐威在21层的办公室里待得无聊了就乘贵宾电梯上来打打游戏,所以这里还存着很多私人物品。
现在唐威想自己要死在这间办公室里了。
从那个彪悍的美国猛男团闯进底商开始唐威就觉得不对,加上那封奇怪的站内邮件,再然后是什么人侵入了21层,那里有唐威的几十号兄弟,兵法上说是重兵屯聚之地,但是仅仅半分钟后再往下打电话,再也没人接了。
唐威想溜,但是来不及了。
他早就知道猎人这一行的钱不是好赚的,江湖上说得好嘛:“出来混,迟早都要还。”这些年半黑不白的事情做了那么多,光人家祖坟就刨了几十座,要说没报应,唐威自己都不信。
他之所以想去美国,就是想着也许路比较远,“报应”这东西路痴,未必还能找得到他。
他已经赚够钱了,原本今晚就可以金盆洗手。
妈的,果然干这种冒险的行当,“金盆洗手”都是忌讳的词儿。
无数高手都在金盆洗手的前夜挂掉了,比如《笑傲江湖》里的曲洋和刘正风那两个惺惺相惜的老男人,再比如《上海滩》里准备去法国把失去的妹子找回来的许文强……
现在报应来了,一来就是横扫之势,他已经给警察打电话了,希望警察叔叔迅速赶来把他抓进监狱里去好好教育,这样至少不会死的那么凄惨。
他早该明白这250万美元来得太容易了,来得太容易的钱都烫手。
好在他已经把这些年赚来的钱洗了又洗,都以不同名目转到老婆名下了。
要是他真的挂了,老婆会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富婆,不再是絮絮叨叨做饭码字的黄脸婆。
一个中年富婆揣着几千万上亿,不知道多少居心叵测的男人会琢磨着泡到她来分家产,她也会包养大学生吗?想到这一节唐威就伤感。
唐威当猎人发了第一笔横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钱都提成现金,一摞一摞摆在老婆面前说:“嘿!怎么样?你老公有出息吧?要花多少花多少!拿!包包衣服随你买!”
老婆拖着哭腔说:“抢银行要杀头的!你赶快走,钱你都带走,我留下帮你把警察拖着。”
唐威想到这一节眼泪哗哗的。
他痛哭流涕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就算对头知道这个办公室,可是贵宾电梯停运了,来这里的捷径没了,警察来之前应该是到不了的。
他从桌肚里爬出来,把办公室的门锁扣死,把桌子推过去抵住,感觉自己藏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堡垒里了,略略松了口气。
他一扭头,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漆黑的人影贴在巨大的落地窗上!
这里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两百米高,什么人能在几分钟里爬上200米高的摩天大楼?
超人还是蜘蛛侠?
瓢泼大雨打在窗外的人形生物身上,水沫像是一层微光笼罩着祂,祂好像穿着一身玫红色的鳞甲。
唐威尖叫一声,扑向墙上挂着的弩弓。
那是从美国带回来的,说是说用来射鱼,其实是件凶器。
这种滑轮弩的箭可以射穿三米的水洞穿大鱼,在空气里则能轻松地射穿铁皮。
唐威用尽全力扳弦,他已经顾不上金盆洗手后手上能不能在沾鲜血的事了,那家伙只看剪影就让人心胆俱丧!
唐威希望顶层坚固的双层强化玻璃能挡黑影一下,他还需要几秒钟。
但是玻璃……开始熔化了!
黑影身边出现一道道暗红色的气流,还有一层把暴雨瞬间蒸发为白汽的透明边界,玻璃和那层边界相遇,就像是蜡遇见了火。
黑影走进了办公室,靠近祂身边的一切无声地燃烧起来,暗红色的气流蛇一样在透明边界上流窜。
火光照亮了祂狰狞到另类的华丽的脸,面骨在额角和两颊锋利地凸出。
那简直是个燃着黑火的恶魔!
唐威盗过不计其数的祖坟,邪性的东西碰到过不止一次,但都没有这个可怖。
那些东西跟面前这位比起来,就像是纯真善良的小姑娘和魔神对比。
唐威终于上好了弦,抬手就射,同时竭力瞪大眼睛。
她的双瞳燃烧,仿佛蜥蜴或是蛇的眼睛,又像是金色的汽灯。
这是唐威最大的秘密,他能吃猎人这碗饭,全靠这双眼睛。
集中全部精神时,他的瞳孔就会变色,迄今为止一切邪性的东西在这双金色的瞳孔前都会落荒而逃。
弩箭撕裂空气,仿佛剪开丝绢。这种距离上,这么强有力的一箭,根本没可能躲。
对方也没有躲,抬手轻轻地一挥,弩箭从中分为两半。
对方缓缓抬起头,十倍于唐威的金色瞳光爆射,火光也为之黯淡。
唐威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的目光强行推了回来,他不由自主地跪下,瑟瑟发抖。
对方也是金色瞳孔,但有着压倒性的力量优势,唐威再也没有勇气和他对视,也明白了为什么有些猎人在面对自己金色瞳孔时会瑟瑟发抖。
那种感觉是面对什么魔神,瞳孔里放射的金色裂纹组成复杂的花纹,如能剥夺人的精神。
唐威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推到墙上,双脚离地。
他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捏住了脖子,颈骨正处在开裂的边缘。
他全身抽搐,但是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铁钳缓缓地收紧,大脑缺血,意识混乱,目光渐渐模糊。
虽然对方像是笼罩在火焰中,但唐威从那只手上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那双黄金瞳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缓慢地一张一合。
那绝不可能是人类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祂在观察唐威,对垂死的唐威带着冷漠的好奇心,就像是小孩子用树枝捅死蚂蚁。
颈骨发出咔咔的怪响,唐威从未想过原来听着自己的脖子断掉是这样的可怖。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这个时候他反倒希望对方快点。
因为比起死亡,面对这双眼睛显得更恐怖!
对方忽然松开手,任唐威掉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唐威刚刚恢复了一丝神智,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就看见对方转身抄起了沉重的灭火器钢桶。
“难道是要砸死?”唐威心里一抽,其实倒也说不上被捏死好还是砸死好,不过给个利索的有那么难么?
对方压下喷筒对着唐威一阵猛喷,吹灭了唐威身上的火焰。唐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点着了。
对方扔掉灭火器,缓缓地后退,每一步都在地毯上留下漆黑的脚印。
缠绕着祂的黑红色气流渐渐淡去,那层蒙眬的气界也消失了,皮肤上的玫红色鳞甲好像大太阳下的露水,消散不见了。
那并不是什么魔神或者怪物,是个年轻人,美丽中带着帅气的年轻女人,甚至只能算是一个大女孩。
她穿着联邦快递的工作服,发丝微湿,如果不是右手那柄肃杀的利刃,她看起来只是个雨中来取快递的小弟。
唐威看得傻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子涵坐在沙发上,双手按着长刀,缓缓地调整呼吸。
“你老婆?”
她指指墙上的一张照片,低声问。声音出人意料的彬彬有礼。
那是张放大到36寸的照片,嵌在紫檀镜框里,照片上唐威穿着大裤衩子大背心,和穿着朴素的老婆勾肩搭背,阳光灿烂,两人的笑容好像要开出花来。
“1994年7月,妻处女作出版”。
“挺有夫妻相的。”女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背景板是路明非的卡通大头的腕表,“不多说了,我的时间有限。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唐威二话不说,打开保险箱拿出那个纸袋,小心翼翼地捧了过去。
“没有拆开过?”女孩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封条。
“没有没有,是客户要的东西,我们哪敢偷看?本来是要今晚寄出去,您就来了。”唐威点头哈腰地说。
“抱歉造成了财务损失。”她拎着纸袋走向落地窗,跃了出去,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唐威呆立了几秒钟之后,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摸出手机,拨通了老婆的号码。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老婆又惊又怒的叫骂,骂他说了一通丧气的鬼话之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回拨他他也不接。
“你他妈吵吵什么啊?再说一次,我不会包养女大学生然后假死脱身,你这情节留给你写的小说吧!客人走了,我今晚回去吃饭,给我留口热的。”
唐威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他疲惫地靠在书柜上,又开始琢磨自己到国外该用哪家银行存私房钱。
落地钟轰鸣起来,钟声在办公室的四壁间回荡。
唐威猛地打了个哆嗦,想起了本该在7:00来取邮报的快递员。
雇主提到的快递员就是这个女孩,而原定的结局他现在已经死了,只是因为那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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